龙头企业补齐安全生产短板
四级检察院合力打造国企合规整改标杆
5月初的广东茂名，凤凰花开满路口，充满生命力。一如辖区内的大型国企高旗公司（化名），经过企业合规整改，产值迈向新的台阶。
涉案企业合规改革是检察机关落实习近平法治思想，护航企业发展，优化营商环境的务实举措。在以往的司法实践中，涉案企业合规改革的对象多是民营企业，如何对涉案大型国企进行合规改革？涉案企业合规改革中整改经验欠缺如何破解？地方第三方监督评估组织力量不足怎么办？从“检察护企”出发，顺着这一脉络，记者走近了这场由四级检察机关联合、国家层面第三方监督评估机制管委会出手的合规整改。
主动担当
检察机关对大型国企启动合规整改
涉案企业合规改革往往和解决问题相伴随。
2021年3月到2022年6月，不到一年半的时间里，高旗公司先后发生三起安全生产责任事故，暴露出该公司在安全生产管理方面存在的漏洞。
“特别是第三次安全生产事故，如果不是消防救援及时，后果不堪设想。”承办该案的广东省茂名市电白区检察院第一检察部副主任黄海滨告诉记者，事故发生的直接原因是生产车间的原材料输送泵阀门泄漏，不仅高旗公司负有责任，与其关联的三家承包商也牵涉其中。
对涉嫌犯罪人员定罪量刑的问题检察机关驾轻就熟，但要不要在办案之余对高旗公司开展合规整改，办案人员有些犯难：“在此之前，我们院并没有开展涉案企业合规整改的经验，更别说合规对象还是一家大型国企。高旗公司是一家大型化工企业，如果合规整改不到位再次发生事故怎么办？”时任电白区检察院检察长（现茂名市检察院党组成员、副检察长）容慧辉等人经过讨论，一致认为检察机关应该主动担当，通过合规整改促进企业守法经营，并向茂名市检察院党组专门进行汇报。
“高旗公司是国内该行业的龙头企业，提供了大量的就业岗位，并拥有多项专利发明和科研成果，具备开展企业合规整改的经济价值和社会价值。同时，涉案人员均认罪认罚，高旗公司也愿意适用第三方监督评估机制进行整改。”茂名市检察院党组书记、检察长王辉华介绍说，茂名是一座因工业而兴起的城市，无论从守护企业安全生产、促进当地经济发展出发，还是守护每个茂名人的切身利益，对高旗公司进行合规整改都很有必要，“茂名市委市政府也高度重视高旗公司安全生产问题，全力支持我们检察机关引导该企业合规整改。”
2022年9月，电白区检察院按程序层报广东省检察院，经广东省检察院研究同意，由省检察院指导，茂名市、电白区两级检察机关联合启动对高旗公司的合规整改。
然而，随着企业合规整改的深入推进，一些问题也逐步显露出来。
“一是茂名当地组成的第三方监督评估组织在企业合规整改方面的经验比较欠缺，部分人员对化工行业不够熟悉，这将导致检察机关对合规建设过程的跟踪监管、合规建设结果验收缺乏有效的专业方法。二是涉案企业缺乏独立的合规工作体系和保障机制，无法保证合规整改的专业性。”电白区检察院检委会专职委员车振宇道出了其中原因。
怎么办？正当检察机关和涉案企业都陷入困境时，负责办理和指导公共安全犯罪的最高人民检察院第二检察厅也关注到了该案，事情由此迎来了转机。
补强专业性
第三方监督评估机制管委会“国家队”出手
2023年3月26日，从广州白云机场出发，广东省检察院率队赶赴最高检对该案进行专题汇报。
最高检也为这场专题汇报做着准备——第二检察厅专门邀请牵头负责涉案企业合规案件指导和综合协调的最高检第四检察厅、法律政策研究室及高旗公司总部相关负责人共同听取案件情况。
针对第三方监督评估组织经验欠缺的问题，最高检法律政策研究室协调全国工商联、国务院国资委，从国家层面第三方监督评估机制专业人员库中，选取了三名具备安全生产和特种设备专业知识的专家，充实到第三方监管力量。
对于涉案企业缺乏独立的合规工作体系和保障机制的情况，最高检指导广东省检察机关，推动涉案企业建立内部合规顾问制度。此后，涉案企业从北京聘请了由该行业知名教授组成的13人团队作为合规顾问进驻企业，为企业全面合规建设提供意见与方案。
“专题汇报会上，确定第二检察厅危害公共安全办案组全程对案件办理进行指导。第四检察厅围绕如何引导企业有效合规、后期成果怎样巩固等问题给出了具体意见，指明了我们的工作方向。”王辉华表示，回到茂名后，对高旗公司的合规整改步入了快车道。
广东省检察机关积极引导涉案企业树立“以风险为导向”的合规理念，确立“合规风险识别—专项合规管理—有针对性的管理要素”的合规路径，科学制定整改计划。高旗公司对此完全赞同，积极完善相关工作机制。
随着企业合规整改工作的深入推进，检察机关及第三方监督评估组织深度剖析认为，涉案企业事故多次发生的根源在于，业务一线的合规责任没有压实，合规监督职责不明，有必要推动高旗公司深化实施HSE管理体系（指健康、安全和环境三位一体的管理体系）和设备完整性管理体系，打通安全管理体系落实的“最后一公里”。对此，高旗公司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严格安全生产事故的责任追究，公司先后对64名干部员工进行追责问责，并持续深化干部承包安全风险、公司领导领衔“导师团”结对帮扶基层、机关干部挂钩一线安全责任区等制度，进一步压实安全责任；深度查治老旧装置的风险隐患，对14个球罐的45台出入口紧急切断阀安装隐患进行整改；实施“专业+网格化”滚动隐患查治机制，全面查治工艺设备的风险隐患。
“企业合规整改期间，广东省检察院多次听取合规整改的阶段性汇报，全程跟进指导。”王辉华表示。
齐抓共管
最高检联合国资委赴企业现场督导
广东省检察机关引导高旗公司开展合规整改的同时，最高检的相关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2023年4月24日，最高检第二检察厅厅长元明率队走访高旗公司总部企改和法律部总经理，再次共同研究该案企业合规整改的有关问题。
2023年6月5日，元明带领调研组赴广东茂名，与国务院国资委法规局副局长、高旗公司总部企改和法律部总经理、第三方监督评估组织及广东省三级检察机关等相关人员一起，走进企业控制室、事故现场的化工分布中间罐区等地，对企业合规工作进行实地考察调研和现场督导。
“我们一定吸取教训，落实好企业合规整改各项工作，做到真合规、真整改。”高旗公司相关负责人在督导中真诚表态。
调研期间，元明还带领调研组详细听取了广东省检察机关对案件事实证据、事故责任认定、后续实体处理等汇报，要求处理好企业合规和刑事办案的关系，依法依规办理案件。
2023年7月5日，经过一系列合规整改，第三方监督评估组织进入企业，通过与基层操作人员谈话、实地参观应急演练、听取企业整改汇报等，对照评估指标逐项打分，对企业合规整改的有效性进行评估。
为确保合规审查结果的公正性，2023年8月4日，电白区检察院召开听证会，就高旗公司合规整改工作实效性，听取第三方监督评估组织及听证员意见。大家一致认为，高旗公司的合规整改已符合要求，同意通过验收。
与此同时，涉案三家承包商企业自愿进行合规整改，并最终全部通过整改验收。
合规整改并不意味着不起诉。综合考虑该案事故责任大小、自首、认罪认罚、企业合规整改等情况，检察机关最终对一人提起公诉，对其余人作相对不起诉处理，法院采纳了检察机关全部公诉意见和量刑建议。除刑事责任外，涉案人员中的党员也受到了党纪政务处分。
与以往对企业在检察环节开展涉案企业合规整改不同，该案企业合规程序适当向前和向后作了延伸，推动合规整改结果在侦、诉、审三个环节互认。
“在高旗公司第一次事故案件审查起诉中，我们就开始研究对其开展合规整改的可行性，并启动相关的审批手续，在第三次事故发生后，案件侦查阶段时，检察官和公安人员一起，就企业合规整改问题和企业进行磋商。案件提起公诉前，检察机关邀请法院提前介入，对企业合规整改工作提前了解。开庭之前，法检两家赴涉案企业，再次实地查看合规整改成效。”车振宇介绍，做好涉案企业合规全流程适用衔接工作，也是落实最高检党组“涉案企业合规改革不限于检察环节、检察工作，不停留在审查起诉环节”的要求。
建章立制
国企合规整改有了规范可循
高旗公司合规整改完成后，检察机关持续做好合规“后半篇文章”——与第三方监督评估组织设定六个月“回访期”。
今年1月、2月，广东省检察机关两次走进高旗公司，聚焦合规考核评价机制、审查机制、监督问责机制、管理组织机构完善等四个方面16项指标进行回访考察，对企业持续改进合规管理体系进行跟踪指导。
四级检察机关联合对大型国企开展的合规整改，效果也在进一步延伸。
对高旗公司来说，经过合规整改，产值进一步提升。合规整改过程中研究起草的三项标准，作为整个行业的规范在全系统内推广应用；对于检察机关而言，储备了对大型国企开展涉案企业合规的经验；从国务院国资委角度来看，进一步认识、重视涉案企业合规工作的意义，并积极参与其中。而后两项经验，更以文件形式确立下来。
2023年12月29日，全国工商联、最高法、最高检、财政部、国务院国资委联合下发《关于进一步明确涉案企业合规第三方监督评估机制有关事项的通知》。
《通知》明确，涉及国有企业合规整改的案件，第三方监督评估机制管委会收到司法机关商请启动第三方监督评估机制的函后，应当转由同级国资监管机构或财政部门履行第三方监督评估机制管委会职责，负责协调处理第三方监督评估机制启动和运行有关事项，会同司法机关做好第三方监督评估组织者选任、指定第三方监督评估组织牵头负责人、审查合规考察书面报告等工作。第三方监督评估组织中应当包括熟悉国有企业经营管理和合规管理工作的专业人员。涉案公司为中央企业及子公司的，国务院国资委、财政部加强对第三方监督评估机制运行工作的指导监督。
制度已然建立，未来涉案国企合规改革必将更加高质效。
不久前，高旗公司负责人先后到茂名市、电白区两级检察院赠送锦旗，并附上感谢信：“涉案企业合规改革彰显了检察机关担当有为的魄力，显示检察机关以点带面推动企业安全生产的大智慧，是检察机关服务保障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最佳实践案例。”
“日前，最高检下发了《关于做好依法惩治犯罪和促进安全生产社会治理相结合工作的通知》，并将该项工作纳入‘检察护企’专项行动。以该案合规整改为典型，我们将推进安全生产领域更多的涉案企业合规改革，护航企业健康发展。”元明说。
来源：转载自检察日报-要闻版